25（西游记25祭赛国）

唐僧师徒离了火焰山，继续往西天取经。正值秋末冬初，野菊残英落，新梅嫩蕊生。师徒赶了一段路，抬头一望，前方现出一座城池。

师徒走进城中，忽见有十数个和尚，一个个披枷戴锁，沿门乞讨，苦不堪言。

唐僧叹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就叫：“悟空，你上前去问一声，他们为何这样受罪？

悟空依言，走过去叫道：“那和尚，你们是哪个寺的？”众僧行礼道：“回老爷，我等是金光寺蒙冤的和尚。

悟空将他们带到唐僧前面，问：“怎样蒙冤？说来听听。”众僧道：“看长老有些面善，此地不敢长谈，请到我寺中一叙。

师徒就跟在和尚后面，来到了一处寺庙前。但见山门上写着三个大字：“金光寺”，寺庙冷冷清清，破败不堪

唐僧看得一阵心酸，忍不住眼中落泪。众僧顶着枷锁，把师徒请进正殿，这才讲起了蒙冤的经过

“这里是祭赛国，在金光寺里有一座宝塔，塔上佛宝舍利子，祥云笼罩，夜放霞光。四方邻国都很惊奇，尊本国为天府神京，年年都来朝贡。

“三年前，半夜下了一场血雨。天明时，塔上的宝贝竟然不见了。从此宝塔失了祥云，再无霞光。邻国知道后，这两年都不来朝贡。

“国王听信赃官的话，认为是寺里的僧人偷了塔上宝贝，就将僧众抓去千般拷打，逼问宝贝的下落。有的和尚受不了，就死去了，剩下我等还在受苦。

众僧讲到这里，跪倒在地，向唐僧道：“长老在上，我等怎会盗取佛宝」求您发发慈悲，拯救我等性命」

唐僧扶起他们道：“我离开长安时，曾立下誓愿：去西方遇寺拜佛，见塔扫塔。请为我准备一把新名帚，待我去扫塔，再访查宝贝丢失的原因，明日好奏明国王，解救你们的苦难。

悟空走上前，用手一抹，众僧戴着的枷锁就都解开了，落在地上

众僧大喜，连忙跑到厨房，净刷锅灶，安排茶饭。等唐僧师徒吃过了斋，就到了黄昏时分

唐僧沐浴毕，穿上小袖长衫，换上长筒皮靴，拿起新名帚就去扫塔。走到塔前，悟空追上来道：“师父，夜静风寒，你独自去恐有危险。老孙与你同去如何？”唐僧道：“甚好」

两人开了塔门，从第一层扫了起来。扫了一层又一层，一直扫到第七层上，已是二更时分

悟空见唐僧困倦了，就道：“师父，此塔有十三层，你困了就坐下歇息，老孙替你扫吧。”唐僧坚持道：“我还是扫到塔顶，方趁心愿。

唐僧又扫了三层，累得腰酸腿痛，就在第十层上坐下来，道“悟空，你替我把那三层扫了吧，记得扫净些。

悟空答应一声，抖撒精神，扫完了第十一层，又扫到第十二层正扫间，却听见塔顶上有人言语。悟空心想：三更半夜的，怎么有人在塔顶说话？待老孙去看看

好个悟空，扔了笃帚，钻出塔门，踏着云头观看。只见第十三层塔里坐着两个妖精，面前放着酒菜，正猜拳饮酒呢。

悟空掣出金箍棒，拦住塔门喝道：“妖怪，原来是你们偷了塔上的宝贝」”两个妖精慌了，起身要逃，被悟空赶过去一横铁棒，逼得他们贴在墙上，挣扎不动，口里只叫：“饶命!

悟空抓起妖精，下到第十层塔中，道：“师父，拿住偷宝贼了」”唐僧正在瞌睡，一听此言又惊又喜。悟空叫妖精跪下，喝道：“你们是哪里的妖精？偷的宝贝在何处？快如实招来」

妖精战战兢兢，口叫“饶命」”便从实招供道：“我两个是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差来巡塔的。他叫作奔波儿灞，我叫作灞波儿奔。他是鲇鱼怪，我是黑鱼精

“万圣龙王生了一个女儿，唤作万圣公主。公主花容月貌，招得一个驸马，叫作九头驸马，神通广大。

“前年，九头驸马与龙王来到这里，大显法力，下了一阵血雨污了宝塔，趁机偷了塔中的佛宝。

“公主又去天上灵霄殿前偷了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同那舍利子一道，养在碧波潭底，真是金光霞彩，昼夜光明。

悟空听到这里，不住冷笑，将两个妖精押下塔，用铁索穿了他们的琵琶骨，锁在寺里。众僧得知拿住了盗宝贼，都激动得流下泪来，连说：“好了，我们得见青天了」

次日天明，唐僧披上袈裟，同悟空入朝倒换官文。国王听说是唐朝来的和尚，不敢怠慢，赐唐僧在殿上落座

国王看罢关文，感叹道：“还是大唐的高僧了不起，不远万里拜佛取经。哪像寡人这里的和尚，只知道做贼」”唐僧合掌道：“陛下冤杠贵国的和尚了。”就讲了昨夜擒获盗宝妖一事。

国王大喜，问：“妖贼何在？”唐僧道：“现被小徒锁在金光寺里。”国王命锦衣卫：“快到金光寺取妖贼来」”唐僧又奏道：“万岁还是小徒去取最妥当。”说着一指身旁的悟空。

国王看见悟空，大惊道：“圣僧一表人才，怎么高徒却这等相貌？”悟空很不高兴，叫道：“陛下，人不可貌相。若只比英俊，如何捉住妖贼?

国王道“圣僧说的是，只要能追回宝贝，就是人才」”命人准备大轿，教锦衣卫好生服侍，同悟空去取妖贼

悟空坐着轿，回到了金光寺。八戒迎出来，笑道：“猴哥，你打着黄伞，坐着八人大轿，又当回猴王了」

悟空道“莫要取笑。”就叫八戒、沙僧押着两个妖精，一同去见国王。

国王亲自审问了两个妖精，终于确信盗走宝贝的是九头驸马与金光寺僧人无关，于是传旨赦免了众僧。众僧重获自由，一个个喜极而泣。

紧接着，国王大排素宴，款待唐僧师徒。八戒放开肚子，狼吞虎咽，将一席果菜吃个干净。少顷又送上汤饭，又吃得一毫不剩

席散之后，国王请悟空去捉盗宝贼，悟空答应了。国王又问“孙长老要带多少人马？几时出城？”

八戒叫道：“还用什么人马，还管什么时辰」趁现在酒醉饭饱我和师兄同去，保管手到擒来」”悟空也说：“沙师弟在此保护师父，我两个去一遭。

悟空说罢挟着两个小妖，同八戒跳上云头，奔东南去了。国王大吃一惊，朝天礼拜道“寡人肉眼凡胎，今日才见神仙活佛

悟空与八戒驾着云，把小妖带到乱石山碧波潭上空，按住了云头。悟空向金箍棒吹了一口仙气，叫声“变」”变作一把戒刀，将黑鱼怪割了耳朵，鲇鱼精割了下唇

悟空把两个小妖撇在水里，喝道：“快去报知万圣龙王，说齐天大圣到了，叫他快把祭赛国的宝贝送出来，若说半个不字，我便搅净这潭水，取他满门的性命

两个小妖负痛逃生，一直进了龙王宫殿，报道：“大王，出祸事了」”万圣龙王正与九头驸马饮酒，忽见他两个进来，忙停杯询问。小妖就把悟空的话转述了一遍

龙王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地对驸马说：“贤婿啊，这孙猴子可不好惹」”驸马笑道:“岳父放心，待小婿同他一战，管教他缩首求饶！

驸马当即全身披挂，手持兵器月牙铲，分开水道，在水面上叫道：“孙悟空，我偷祭赛国的宝贝，与你何千？为何要管闲事？

悟空立在半空，说道：“你害得金光寺僧人蒙受冤屈，我要为他们讨个公道」”驸马冷笑道：“识相的快走开，免得我下手不留情，伤了你的性命，误了你的取经大事」

悟空大怒，骂道：“贼妖精，好大的口气」”劈头一棒打去。驸马毫不慌张，举月牙铲架住铁棒。两个就在乱石山上打斗起来

两个往往来来，斗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八戒在山前看得手痒，举着钉钯，照驸马背后一筑。驸马有九个头，前后都是眼睛，见八戒偷袭，就使铲架住钉钯

驸马力战悟空和八戒，渐渐抵挡不住。他腾空跳起，现出本相乃是一个九头虫，两只脚尖利如钩，肋生双翅，模样十分凶恶

猪八戒心惊道：“猴哥啊，我从未见过这般怪物」”悟空道“莫怕，待老孙打他」”说着跳在空中，抡起铁棒，照九头虫便打。

不料九头虫展翅躲过，飞到山前，伸出一个头，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八戒的鬃毛，半拖半扯，捉下水去了

驸马回到龙宫，又变回前番模样，将八戒扔在地上，吩咐鱼精绑了。龙王大喜，摆酒为驸马贺功。

再说悟空见妖精擒了八戒，寻思道：待我潜入碧波潭底，寻机会救出那呆子。他打定主意，摇身变作一只螃蟹，钻入了水中。

悟空来到宫阙之下，横爬过去，只见龙王正在与女儿、驸马一同饮酒，合家兴高采烈。悟空不敢靠近，又爬过了东廊下

正行间，遇到了几个虾精蟹精。悟空学着他们的语气，问道“驸马爷爷拿住的长嘴和尚，死了没有？”众妖精道：“不曾死，缚在西廊下哼哼的不就是吗?

悟空又轻轻地爬过西廊，果然见八戒被绑在柱上，正哼哼呢。悟空上前咬断他的绳索，笑道：“呆子，认得我吗？

八戒脱了手道：“猴哥，我的兵器被妖怪拿进宫殿里去了。”悟空道:“无妨，你先去牌楼下等我。”八戒就悄悄地溜了出去

悟空爬上宫殿，看见左首下放出光彩，正是八戒的钉钯。悟空便使个隐身法，将钯偷出。

悟空来到牌楼下，现出本相，叫声，“呆子，接兵器」”八戒得了钯，道：“猴哥，老猪在水中有些本领，你先回岸上接应，待我打进宫殿。”悟空大喜，嘱咐他多加小心，就出水面去了。

八戒双手举钯，一声喊，打进了龙宫。慌得大小水族四处逃窜喊道：“不好了」长嘴和尚挣断绳索，又打回来了」

龙王一家子措手不及，藏藏躲躲。这边八戒闯上宫殿，一通钉钯，把桌椅酒器、玳瑁屏、珊瑚树都打得粉碎

驸马去里面取出月牙铲，赶回殿上喝道：“泼猪休要撒野」”八戒骂道“妖怪，快把宝贝交出来，我饶你一家性命」”驸马咬牙切齿，与八戒战在一处。

龙王定了定神，也领着龙子龙孙，各执枪刀，来围攻八戒。八戒见事不妙，虚晃一钯回身便走。龙王率众追去，顷刻间出了水面

再说悟空在岸边等候，见龙王追赶八戒出了水面，就跳在空中，脚踏云雾，抡起铁棒，喝声!“休走」

只一下，把龙王的头打得稀烂，吓得龙子龙孙各自逃命。九头驸马收起龙尸，回龙宫去了

悟空与八戒也不追赶，回到岸上商议对策。悟空道“八戒，你还下水去攻战，务必取出宝贝。”八戒却推托天色已晚，懒得再下去。

两人正自商量，忽见远处狂风滚滚。仔细一看，原来是二郎神杨戬，率领梅山六兄弟，架着鹰犬，挑着狐兔，抬着獐鹿，打猎归来路过附近。

悟空道：“八戒，那是七圣兄弟，若请他们助战，定可成功。只是我当年闹天宫时，曾被杨戬捉住，羞于相见。你先去打个招呼吧。

八戒急纵云头，拦住二郎神等，高叫：“真君慢行，有故人要见你。”二郎神几兄弟停住了，与八戒见礼道：“天蓬元帅久违了。

八戒又道：“齐天大圣在山上等候。”二郎神一听，忙与六兄弟赶到山上。六兄弟走在前面，叫道“孙悟空哥哥，好久不见！”悟空迎上前，与他们一一见礼。

二郎神见了悟空，分外亲热，携着悟空的手道：“大圣，你脱去大难，受戒佛门，真是可喜可贺」”悟空感慨道：“虽然脱难西行，还不知结果如何。”就说了大战九头驸马一事，请二郎神相助。

二郎神答应道：“大圣今日与我见面，足见不忘故人之情，我敢不从命」”六兄弟劝道：“大哥莫急，孙哥和天蓬都是贵客，我们在此生起火堆，畅饮一夜如何？”二郎神大喜道：“贤弟说得是」

众兄弟当即开始安排。悟空道：“蒙各位盛情，只是我做了和尚，不便沾荤。”二郎神道：“无妨，有素果品，酒也是素的。”大家就聚在星光月色下，幕天席地，举杯叙旧。

欢娱夜短，转眼已是东方发白。八戒喝得高兴，起身道“天将明了，待老猪下水讨战。”二郎神道：“天蓬小心，只要引妖精出来即可，我们兄弟好下手。

八戒笑道：“我晓得」”整了整衣服，使个分水法，跳入水中。他发一声喊，打入了龙宫。

此时龙子披麻戴孝，正在龙王的尸体旁痛哭。八戒冲上前，手起一钯，在龙子头上筑了九个窟窿。吓得龙婆哭喊道：“长嘴和尚把我儿子打死了」

驸马勃然大怒，从后面取出月牙铲，带领龙孙杀向八戒。八戒且战且退，跳出水中。

龙孙随后追出水面，被悟空与七圣一拥上前，枪刀乱扎，把龙孙剁成了几段肉饼。

驸马见势不好，又现出本相，展翅飞上空中。二郎神取出金弓安上银弹，扯满弓往上就打。

驸马急了，俯冲下来，要咬二郎神。不料他腰中才伸出一个头就被哮天犬蹿上去，汪的一口，把头血淋淋地咬了下来

那怪头挣扎不休，许久方死，后世九头虫滴血为此怪遗种

驸马负痛逃生，投北海去了。八戒正要追赶，悟空拦住他道“穷寇莫追，他被哮天犬咬了头，必定死多生少。我们快去龙宫，诈出宝贝。”并说了一条计策。

八戒依计而行，分开了水路。悟空就变成九头驸马的模样，在前逃走，八戒吹喝着在后追赶

悟空一直进了龙宫，就见万圣公主迎出来问：“驸马，为何这样慌张？”悟空叫道：“那猪八戒在后赶我，你快把宝贝藏好了」

公主匆忙之间，也看不出悟空是假，就从后殿里取出一个浑金匣子，递给悟空道：“这是佛宝。”又取出个白玉匣子，递给悟空道：“这是九叶灵芝。待我先挡住猪八戒，你收好宝贝。

悟空接过匣子，就把脸一抹现了本相，笑着说：“公主，你看我可是驸马吗？”公主慌了，正要抢夺匣子，被八戒跑上去，照后背一钯筑倒在地。

悟空和八戒捧着匣子，返回岸上。二郎神见妖精已除，就告辞要走。悟空感激不尽，想留他们同去见国王。但七圣不肯，返回灌江口去了

悟空和八戒驾着云雾，回到了祭赛国。金光寺的和尚聚在城外见二人回来，都磕头礼拜，将他们接入城中。

国王正与唐僧在殿上谈话，得知悟空回来，忙下殿迎接，并传命摆宴。唐僧道：“饮宴不急，先让小徒放回塔中之宝。”

国王大喜，移驾到金光寺。悟空将舍利子安在塔顶宝瓶中，又用灵芝草把十三层塔扫过，也安在瓶内，温养舍利子。舍利子整旧如新，放出了霞光万道。

悟空对国王道：“陛下，“金光’二字不好，不能久住。金乃流动之物，光乃闪烁之气。不如将金光寺改作伏龙寺，教你永世常存。”国王觉得有理，传命悬上新匾，上写“伏龙寺”

唐僧师徒见事情已了，就向国王辞行。国王亲自送出城外，并赠重金作为酬谢，师徒谢绝了，继续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