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亿欧元等于多少人民币（希腊为何斥资1亿欧元保卫欧盟与土耳其边界）

当地时间2022年10月30日，希腊费里斯（Feres），警察边防队员沿着埃夫罗斯河附近的菲雷斯镇的边境钢墙巡逻，埃夫罗斯河是希腊和土耳其的天然边界。希腊计划在2023年大幅延长其与土耳其的边境钢墙，此举受到边境地区居民以及更广泛的选民的欢迎。 （人民视觉/图）

一排排坚固的钢柱，顶部装有带刀片的铁丝网和防夹金属防垢层，“边界墙”就这样伫立在希腊和土耳其国境线。

2023年2月19日，希腊民防部长帕纳约蒂斯·塞奥佐里卡科斯表示，将斥资约1亿欧元（折合人民币约7.4亿元），把希土边界原本40公里的防偷渡围栏再沿河延伸35公里。他补充道，虽然这笔钱由希腊支付，但希望一些欧盟成员国能够“出点钱”，因为这不仅是希土边界，也是“欧盟与土耳其的边界”。

冷冰冰的钢墙，把两国“关系”隔开，这种现象不在少数。

2021年底，波兰议会批准了与白俄罗斯边界沿线建造带刺铁丝网的法案；美国得州在毗邻墨西哥的一侧开始建造30英尺高的钢制护柱屏障；以色列在加沙边界建造了一堵装有传感器的地下“铁墙”；土耳其则加固了与伊朗边界的石墙。

这些“边界墙”中，很大一部分是防止非法移民而设计的，尽管它们尚未证明完全有效。

“‘边界墙’看起来虽然是土耳其和希腊关系的矛盾冲突，实际上背后是土耳其和欧盟关系的问题。”复旦大学中东研究中心研究员邹志强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土耳其作为欧盟的候选国，与成员国之间的关系应为越来越一体化，但希腊此举，显然是相反的迹象。

蚊子“嗡嗡嗡”在耳边作响，不少边防警卫沿着埃夫罗斯河巡逻。2023年1月21日美联社报道称，埃夫罗斯河是巴尔干半岛最长和最宽的河之一。全长530公里，其中204公里流经希腊领土，也是希腊和土耳其两国的自然分界线。

近年来，随着叙利亚和其他中东国家冲突的加剧恶化，许多人选择从土耳其偷渡到希腊，并试图穿越希腊去欧盟。

然而在希腊看来，这些难民会给本地区带来更多的安全和经济问题，因而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试图阻止其流入。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在希腊和土耳其的边境建立障碍物。

早在2012年，希腊就曾在与土耳其的边界线上修建过一道“边界墙”。但这道墙并未有效地解决问题，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破败不堪。

“希腊认为土耳其为了减轻自身压力，对难民问题不作为，甚至还为难民偷渡到希腊‘大开绿灯’。”北京外国语大学希腊研究中心主任钱颖超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原先希土两国还会采取“官方加民间”外交、两者互为补充的方式来缓解冲突，但是在过去这一两年，由于两国矛盾不断升级，加剧了难民冲突问题。

面对难民数量不断增加，希腊政府再次选择修建“边界墙”。

2021年，“边界墙”的距离延长到40公里，并建立了一个新的监视系统，以免漏网。

对于这座墙，反对者认为，修建边界墙是治标不治本；支持者则认为，此举能有效地控制边境，阻止非法移民的流入。

邹志强分析，虽然希腊建造“边界墙”的直接目的是防难民，但是实际上是对土耳其不信任的表现，间接导致两国关系的疏远。

希腊和土耳其之间的边境问题，历史上一直存在着矛盾和争议。这些问题始于两国间的领土争端和政治纷争，加上移民和难民问题，使边境问题更加复杂和敏感。近年来，大量难民企图从土耳其越境希腊，两国之间更是摩擦不断。

《纽约时报》2022年2月2日报道，有12名难民在和希腊接壤的一个土耳其小镇上被冻死。随后希土两国将这场悲剧都归咎于对方，甚至展开“骂战”。2020年7月，希腊公布了一段“土耳其警察在两国边境处向希腊境内发射催泪弹”的视频，希腊指责土耳其此举是在逼退边境处的希腊军警，给难民非法越境创造机会。土耳其则对此拒绝发表评论。

“实际上边界墙反映的是土耳其和欧盟之间的关系问题。”邹志强表示，希腊是欧盟成员国，边界墙的修建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难民的流动，缓解了欧盟面临的难民压力。但如果土耳其在面对难民问题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不排除土方再次利用难民问题，通过一定的方式释放压力，可能直接冲击的就是希腊。

近年来，难民潮、偷渡潮成欧盟的难题，由于地理位置的客观因素，希腊成为中东和非洲难民以及非法移民进入欧洲的主要门户之一。“希腊再次修建边界墙，可能也是防患于未然。”邹志强指出，希土难民问题随时可能会上升或加剧。

在土耳其定居了十多年的华人吴雨辰带着新买的足球，准备给“街头梅西”兄弟送去。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街头梅西”兄弟是来自叙利亚的难民，为了躲避战火与硝烟，举家逃亡，最后落脚土耳其安卡拉。这也是吴雨辰资助了八年的难民家庭。

自2011年持续至今，叙利亚内战仍然硝烟未尽，大批叙利亚人背井离乡，涌进欧洲。不过，收容最多叙利亚难民的不是欧盟国家，而是与欧盟南大门希腊接壤的土耳其。德国Statista数据平台统计，截至2022年6月，土耳其是收容叙利亚难民最多的国家，人数达365万。

土耳其有6个省份与叙利亚接壤，两国边界长约900公里，有诸多可供出入的边境口岸，许多叙利亚难民将土耳其作为主要迁徙目的地。同时，土耳其连接欧亚两大洲，交通枢纽地位突出，很多难民无法通过正规途径申请到庇护，遂在土耳其边境寻找机会偷渡。土耳其也因此成为了难民前往欧洲前的“落脚点”和“中转站”。

大量难民的涌入，对土耳其社会生活秩序造成了极大冲击。由于大部分难民无法获得土耳其政府颁发的工作许可，只能通过非法务工赚取低廉收入，导致很多土耳其本地居民失业。难民在土耳其人口数量激增，也引发土耳其物价明显上涨。

为缓解难民问题带来的压力，欧盟多年来向土耳其提供援助，希望更多难民留在土耳其，而非前往欧洲国家。

早在2016年3月，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和欧盟签署了难民协议，由土耳其负责就近接收来自叙利亚等国家的难民，并且阻止这些难民涌向欧洲，而欧盟则要支付60亿欧元的难民援助金。

经由土耳其进入希腊的“东地中海线路”，是很多难民进入欧洲的主要通道，由于在土无法获得“重新安置”并取得公民身份，大量难民选择通过偷渡等方式前往欧洲并提出避难申请。欧盟与土耳其达成协议后，土耳其承诺阻止非法移民途经土耳其进入欧洲。

不过，随着一系列矛盾升级，土耳其对难民安置问题的意愿和能力也随之下降。

埃尔多安在2020年2月29日宣称，叙利亚伊德利卜省冲突制造的新一波难民，让土耳其“无法再承受”，已经打开边境不再阻止难民进入欧洲，即撕毁了2016年的协议，开放土耳其与欧盟国家保加利亚和希腊的边境。

在邹志强看来，近几年土耳其国内对于难民移民问题有较大争议。“反对党也一直对埃尔多安政府施加压力。”邹志强说，他们对于难民持反对态度，一方面想严格收紧难民政策，另一方面就是要把难民们遣返。这已成为土耳其国内的一个政治问题，加大了土耳其政府的压力。

不少受访专家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土耳其当局认为聚集本国境内的大量难民，是要挟欧盟就范的“筹码”，不断试图借“定向投放难民”和欧盟各国叫板。

一直以来，土耳其都希望能够加入欧盟的阵营，从地理上的亚洲国家，转变为精神上的“欧洲国家”，实现脱亚入欧之梦。

“土欧关系存在很多问题。”邹志强说，至今土耳其虽然还未放弃入欧，但停滞了这么多年，很难再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土欧关系的边界和隔阂越来越深，特别是表现在难民问题上。边界墙实际上也是隔绝欧盟与土耳其的一种象征。

钱颖超表示，土耳其一直积极向欧盟靠拢，“边界墙”一定程度上会给土耳其在心理上造成与欧洲产生隔阂的感觉，影响欧土关系未来的发展。

2022年12月12日，欧盟宣布援助土耳其2.2亿欧元，加强土耳其东部边境管控。包括在土耳其与伊朗接壤地区以及土耳其与伊拉克接壤地区加装监控设备，以应对大规模混合移民流动。

“欧盟摸索了一套应对的方法，实际上是将难民外部化。”邹志强表示，欧盟认为要从源头上稳住难民，周边的邻国特别是土耳其是难民安置的主要所在地，从而对其进行各种援助，从源头上杜绝难民流向欧洲。

在希腊和土耳其的一段边界墙里，附近农场的棉花芽被带刺的铁丝网缠住，而野山羊则被切断了它们通常的栖息地，在河岸上搜寻食物。

向西几百米处，41岁的农场工人斯塔夫罗斯·拉扎里迪斯将成捆的干草扔到卡车上。他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表示，在建墙之前就遇到了很多麻烦。“一天至少有200个流动人口穿过村庄。”他说。边境村庄的居民过去对难民表示同情，但他们已经厌倦了夜间的干扰。

实际上，不只是难民问题，希腊和土耳其向来矛盾重重。

虽然希腊、土耳其同为北约组织成员国，但两国在爱琴海东部的一些岛屿和海域的主权归属一直存在争议。同时，在塞浦路斯问题上也存在分歧。希腊支持塞浦路斯南部的希腊族人，而土耳其则支持北部的土耳其族人，并在北部单方面建立了一个名为“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的政权。

邹志强分析，希土民族恩怨对两国民族性格、国家建构的影响深入骨髓。“虽然他们也认识到彼此是邻居，但是恩怨使其警惕防备性强烈。”

外界普遍认为，希土之间的矛盾很可能无法借助外交方式解决，两国关系的历史始终穿插着血腥的小型冲突和广泛的对抗。

2022年9月3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发表声明谴责希腊违反国际协议，称希腊不仅在临近爱琴海沿岸的岛屿保持军事存在，还利用防空系统公然骚扰土耳其战斗机。9月7日，希腊政府向联合国、欧盟及北约致函，要求正式谴责土耳其近期的“战争威胁”言论，否则目前两国紧张局势将有可能升级为地区冲突。

“希腊和土耳其双方关系近几年陷入‘周期性紧张’，但两国并不愿爆发大规模冲突。”陕西师范大学土耳其研究中心主任李秉忠分析，一方面，土耳其虽然军事实力占优，但希腊得到法国等国和欧盟力挺，土耳其要加入欧盟也离不开希腊的支持；另一方面，希腊如果与土耳其开战，可能有失去岛屿的风险，因此还是愿意与土耳其保持对话。

实际上，这场危机已经持续多年，但没有明确的解决方案出现。

“两国目前斗而不破。”钱颖超认为，希土在外交层面虽保持着沟通，但边界墙的修建，会在某种程度上加剧两国关系的恶化。不过在2023年的土耳其大地震中，希腊是向土耳其派遣救援人员和人道主义援助的首批欧洲国家之一。

法新社2023年2月12日报道，希腊外长在土耳其发生地震后，当天便会见了土耳其外长，一起登上直升机前往地震灾区。这是地震后访问土耳其的首位欧洲国家部长。

李秉忠指出，土耳其目前面临着地震后的重建，对于希腊要再次修建“边界墙”的行为，其表态只能是持续对希腊进行批评。

但这种新基调究竟会持续多久，仍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再次修建“边界墙”，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塞奥佐里卡科斯表示，本次预计耗资约1亿欧元，将列入希腊财政预算。但他也呼吁欧盟成员国能“出点钱”。但希腊政府的呼吁已遭到欧盟拒绝。

“在欧盟看来，修建边界墙并不是一个最优的解决方案。共同制定应对难民危机的政策和措施更重要。”邹志强表示。

2022年8月20日，欧盟委员会宣布，即日起正式解除自2018年8月份对希腊开始的“强化审查”，标志着2010年爆发的希腊债务危机正式结束，这对于希腊具有里程碑式的重大意义。外界认为，这是希腊经济回归正轨的关键节点。

“希腊刚刚走出债务危机也没多久，资金落实以及后期的投入，还面临着不确定性。”钱颖超说，除了建设成本，边界墙还需要维护和保养，需要额外的资金和人力资源，将对希腊政府的财政状况产生更大的负担。

值得关注的是，2023年的4、5月份希腊即将举行新政府大选。“按目前的民调看，希腊执政的新民主党政府连任的机会比较大。”钱颖超补充道，希腊目前已经公布再次修建边界墙，不管欧盟同意与否，或者面临着何种压力，“希腊下一步应该会坚持修边界墙。”

（南方周末实习生吴华秀对本文亦有贡献）

南方周末记者 王瑭琳